张洵君 | 服理辨昭昧,秉心识本源——弘一法师与泉州昭昧国学
作者:张洵君,清华大学华商研究中心研究员,贵州省金融研究院常务副院长,贵州财经大学兼职教授,全国金融系统青联委员。泉州一中94届校友,1994年以全省领先的高考成绩考入厦门大学经济学院国际贸易系,曾任基石资本副总裁,曾于北京大学攻读科学技术史博士学位,2012-2014年于清华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经济学研究所从事经济史博士后研究。
弘一大师李叔同,以真心求智慧,博学多能,开艺术教育之新风,堪称无量功德。以诚意研佛法,持戒精严,传南山华严之真谛,是为一代宗师。弘一法师为昭昧国学留下了经典流芳的衷言——“仁者将来可以到泉州昭昧国学讲习所专研国学,最善”。这是弘一法师对我们母校传承中国文化精神的褒奖,更是一种期许。
昭昧国学,是我们母校泉州一中在福建文教史上的精彩华章。
服理辨昭昧,秉心识本源——弘一法师与泉州昭昧国学
张洵君
在中国文化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年代,在泉州梅石书院成立了昭昧国学讲习所,这是中国文化巨大转折和革新的年代,这宣示着转型中的泉州知识分子所坚定具有的中国文化自信之勇气和责任担当。所谓“昭昧”,即明暗,犹是非。是非需要明辨,南朝·鲍照 《代陆平原君子有所思行》诗云:“智哉众多士,服理辨昭昧”,清·陈继昌有集句联“服理辨昭昧,秉心识本源”。
百龄老校友陈祥耀口述昭昧国学的办学情况
昭昧国学的百龄老校友陈祥耀先生曾口述:“‘梅石书院’在泉州城北(今泉州一中内),明宪宗时江西吉安府永丰县状元罗伦,号一峰,刚正不阿,由朝官贬谪泉州任市舶使,心情抑郁,常在城北净真观聚众讲学。泉州人为了纪念他,于嘉靖间在净真观旧址建‘一峰书院’,后因院前有块大石,状如梅花分五瓣,改称“梅石书院”。数经废兴,多做别用。民国十九年(1930年)泉州士绅吴增等先生,修葺该院,准备作讲授‘国学’场所……。所长吴增先生,是前清进士,著有《毛诗订诂》《泉俗刺激篇》《番薯杂咏》等书。厦门大学初办时,请他为中文系主任,以普通话讲不好不敢应聘。1936年我小学毕业,因兴趣关系,不进初中而投考该校,考试成绩优异,被破格录取正科。正科的主要课程有模范文、诗选、读经、中国文学史、文字学、音韵学、作诗、作文、诗学、历史、地理、国画、书法等。教师为前清的科举人物和附设于厦门大学的‘集美国学专科’毕业生。‘昭昧国学讲习所’因为是私立的,招生设课都比较自由、复杂。如教材用大学课本;初期特科有部分高中生,我们正科班也有外地来的高中生,甚至有上海艺专毕业再来就读学生,也有长期读私塾,较短期读学校,而来校就读成为高材生的。总之,教师选聘和教学水平都不差。我读‘国学’,是想学古典诗文的,但中国旧学,文史哲不分。我小学时也看一些新文学书,因此就学科牵连,界限不分,买着看。书就涉及新旧文学与哲学、社会科学诸方面了。这时期‘昭昧’的老师对我有启发影响,不止一人。如杨山光先生等。我认为培养一些能掌握所谓‘国学’的传统文史哲基本知识,并真正会深入欣赏旧体诗文、写作旧体诗文的人,非办一种能培养类似“偏科生’的学校不可。这种学校招考对旧体诗文有特殊兴趣的学生,只读‘国学’和外语,不读数理化,从初中读到大学毕业,才能成才。学校数量可少,招生数量可限制,但又确实要有这样的学校。1938年下学期,昭昧改办为中学,分高初中两部,高中部校长杨山光,初中部校长张祖荫。我被分配在高一年下学期就读。开始仍在城内上课,后避敌机轰炸,迁校北门外杨塘乡。高中部于1940年停办;初中部再不久迁回泉州梅石书院旧址,1942年改办为晋江县中(今泉州一中),政府另派蔡樵生为校长。”
我们可以确认,昭昧国学讲习所的首任所长是吴增。另外,我们可以从弘一法师的书信(图2)可以得悉,昭昧国学讲习所,不久即改名"昭昧国学专修学校"。1931年,晚清状元吴鲁之子,吴钟善(清・光绪廿九年朝庭诏开经济特科,吴钟善应诏中二甲第五名,相当于进士)被推举为昭昧国学专修学校校长。吴钟善在其文集《守砚庵文集》(吴钟善著,董俊钰点校,福建教育出版社出版)中留有《复家桂先生书》即回复吴增的信中写道:“昨接李君来信,对于此校力求存在,明年或能续办,惟公既决辞去校长之职,并求为弟割去此赘,请俟年假后代为恳辞。此时毋庸宣示也”。吴钟善曾一再推辞,但还是出任了昭昧国学专修学校校长。1932年冬初,昭昧国学专修学校举行建校周年纪念。吴钟善作《昭昧国学专修学校周年纪念序》;1935年,吴钟善作《泉州昭昧国学专修学校四周年纪念序(代)》。两篇纪念序都收录在了《守砚庵文集》。吴钟善在泉州昭昧国学专修学校四周年纪念序中十分谦虚地指出“ 创议于某年之春,以晋江李君幼岩厥成。余亦被任为校长,拙于肆应,困于老病,每以旷职为憾。而幼岩朝夕不离,独任劳怨,岁疲捐募常不足供,外不畏谤,内不中馁,坚忍而勇于有为,可以为学者师矣”。吴钟善虽出任校长但“旷职”,李幼岩则为昭昧国学校务实际操劳。
吴增、李幼岩都是旅菲泉州籍侨胞,之前就有共同办学的经历,如在1908年,吴增、李幼岩等及一批旅菲泉州籍侨胞组成校董会,在泉州定心塔南侧创办了私立佩实学校。
昭昧国学与弘一法师的深厚交谊
昭昧国学的多位教员,如李幼岩、汪照六、顾一尘,与弘一法师有着深度交往。李幼岩曾和弘一法师同游泉州名胜九日山和延福寺礼佛。这在高文显(胜进)居士的《弘一大师生平》、《弘一大师逸闻》中有着详细记述。
顾一尘爱好诗歌,写有《饮翠庐四时漫兴》,弘一法师为他作《饮翠庐题记》,并有不少书法作品相赠,其中一幅写的是“过去事已过去了,未来不必预思量,只今只道即今句,梅子熟时栀子香。”
近日看到桑莲居艺术馆往届拍卖会上的一幅珍罕展品——无上慧坚固,功德华庄严。款识:大方广佛华严经集句,邦基居士玄詧,沙门一音。说明:上款“邦基居士”为吴邦基。吴邦基,曾任梅石书院(昭昧国学讲习所)文字学老师,系泉州著名中医吴淑仲之侄。
图1:弘一大师墨宝:无上慧坚固,功德华庄严
弘一法师对昭昧国学有着高度评价,弘一法师致李芳远信中说“仁者将来可以到泉州昭昧国学讲习所(不久即改名专科学校)专研国学,最善。较中学为佳。彼处大半为余之友人。今春曾在彼处演讲一次。仁者若欲即往者,乞托承天寺瑞今法师介绍”。
图2:弘一大师书信,农历一九三八年七月初四
资料来源:(释)弘一著. 林子青编:弘一法师书信.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0
弘一法师信中称,昭昧国学的教员大半是他的友人。他在1938年春曾在昭昧国学作了一次演讲。这是弘一法师在闽南的一次重要演讲。题为《佛教的源流及宗派》的演讲,由陈祥耀先生担任记录。陈祥耀先生的《弘一法师在闽南》回忆:“后来我校老师李幼严,汪照六,顾一尘诸先生,都去拜访法师,李先生跟法师到南安九日山下去凭吊诗人韩偓之墓,汪顾二先生一同皈依法师做在家弟子,因此法师与我校尤有深厚的因缘,在一天黄梅细雨的星期日上午,法师特赴我校之约,到梅石院中演讲,题为佛教的源流和宗派,由我担任记录,讲毕在我校圆书楼吃素餐,并题图书楼以‘无上清凉’四字。那天法师对这一群天真无邪的学生讲话,似乎比较兴奋,不时含点微笑,我在随听随写的忙不开交的当儿,也不会忘记举头看看法师的表情,呀!当法师在形容释迦佛出家的动机的时候,那种暂时提高嗓子,轻轻挺起胸部,微微开著笑眼的欢欣忘情的神气,是多么的有趣呀!时至今日,法师应该不自记得吧?我呢?老是深深地印著呀!”
图3:弘一法师演讲的泉州昭昧国学旧址:
图4:李叔同嫡孙女李莉娟拜会陈祥耀先生,2017年3月29日
陈祥耀先生于1936年至1938年春季在昭昧国学读书,打下了扎实的国学基础。1938年秋季至1940年,昭昧改办高中,他仍在校。1941年考入位于上海英租界的的无锡国学专修学校上海分校(简称“国专沪校”),1943年至1945年因避日军侵入上海租界,回到泉州受聘于刚创办的晋江县立初级中学(泉州一中前身)等校,1946年重返上海,在“国专沪校”续完学业。师从唐文治、王蘧常、钱仲联、周予同、吕思勉、蒋伯潜、郝呙衡、周谷城、胡曲同、王佩净、傅统先、朱大可、胡宛春、赵泉澄等名师。尔后任教于晋江县立中学(泉州一中前身)、泉州建国商校和上海市西中学。1948年至1950年间执教于国立海疆学校。1954年,调到福建师院中文系任教直至退休。
2021年2月,泉州一中校长、党委书记徐明杰,蔡景东副校长,校友总会顾问黄锦衣,校友校董联络处主任李玲玲专程拜访百岁老校友福建师范大学中文系陈祥耀教授,并送上泉州一中全体师生的新春祝福。
图5:泉州一中校领导、校友会拜访校友陈祥耀先生,2021年2月
“弘一大师李叔同,以真心求智慧,博学多能,开艺术教育之新风,堪称无量功德。以诚意研佛法,持戒精严,传南山华严之真谛,是为一代宗师”(见李叔同故居纪念馆《重修弘一大师李叔同故居碑记》)。弘一大师为昭昧国学留下了经典流芳的衷言——“仁者将来可以到泉州昭昧国学讲习所专研国学,最善”。这是弘一法师对我们母校传承中国文化精神的褒奖,更是一种期许。 昭昧国学,是我们母校在福建文教史上的精彩华章。
(泉州一中94届校友张洵君,2021年4月19日整理记于清华园)
弘一大师昭昧国学开讲:佛教的源流及宗派
佛教的源流及宗派
弘一法师,阳历一九三八年三月廿七日
今天贵校要我来向各位谈些佛教问题,我要讲的题目是《佛教的源流及宗派》。这题目牵涉面很广,限于时间,只讲些简要通俗内容,以供各位参考而已。
佛教是释迦牟尼佛创立的。他生于印度迦毗罗卫国,是个太子。父亲净饭王,母亲摩耶夫人。佛诞生七日,摩耶夫人即逝世,由姨母抚养长大。他名叫悉达多,释迦牟尼是人们尊称他为“释迦族的圣贤”的意思。他为“度世”而降生娑婆世界(即忍苦辱的世界),慈悲敏感之心超乎常人。少时身享富贵,出游宫外,看到世人生老病死种种痛苦,甚感恻然,即有出家修道之心,净饭王害怕他出家,曾加劝阻和防范,但他终于离家出走去修道。中外典籍,对佛诞生的时间,有的说是周昭王时,有的说是春秋时;他出家年龄,有的说是十九岁,有的说是二十九岁。他出家后,向一些修苦行的道人(当时也称为“沙门”)学道,学了六或十年左右时间,觉得没有很大心得,后来到摩揭陀国菩提伽耶这地方的菩提树下静坐思念,才悟得正法,修成佛道。从此到处宣讲佛法,前后经过四、五十年,门徒由少而多,创立了印度的佛教。在印度,他宣教的地域很广,而以在摩揭陀国首都王舍城、憍萨罗国首都舍卫城的时间为最长。王舍城传法地点是著名的竹林精舍,舍卫城传法地点是著名的祗园精舍(亦称给孤独园)。他的传法,以破除世间迷妄、修持身心清净、普渡众生、共求正觉为主,是无上妙音,深得徒众信服,听讲人数很多。他于八十岁时,在拘尸那揭罗国都城娑罗树下安详涅槃。这一点载籍的说法是一致的。
佛说法时是口讲,首先用文字详记成书的,是大弟子阿难。佛涅槃后,弟子对佛说经书,经过四次大规模讨论和整理,参加人数和结集经书都很多。后来把佛说经书和佛教典籍,编为经、律、论三类,称为“三藏”。佛涅槃前后,佛法已传入印度邻近国家;在东汉时,又传入我国。从印度、西域来我国传教的高僧大德很多,加上我国高僧的共同努力,佛教经籍在我国译述最多,保存最富,据《开元释教录》所载,那时我国所译述“三藏”经籍,已有一千多部,五千多卷。
据我国“天台宗”的说法,佛在世说法可分为五个时期:第一个时期,向大根器人说《华严经》等大乘教理,这种教理比较高深,有的徒众不能领会;第二个时期,向根器较小的人说《阿含经》等教理,这是小乘的,比较容易领会、修持;第三个时期,说“方等”教理, “方等”是包含广的意思。佛恐徒众拘执小乘教理,受到局限,故又广说世间与出世间法,引导大众再接受大乘教理,经书有《维摩诘经》、《楞严经》等;第四个时期,继续说《般若》诸经的大乘教理;第五个时期,说《涅槃经》、《法华经》等,把从小乘到大乘的教理,重加融通阐释。这样划分称为“判五时教”。“华严宗”的“判教”内容,与此又有不同,这里不再详说。
佛涅槃后数百年间,印度佛教也有“上座”、 “大众”诸部的分别。佛教从东汉传入我国,经过魏晋南北朝而隋唐,有了很大发展。到唐代,已先后形成十个主要宗派。
(一)律宗。佛家“三学”为戒定慧,戒律以检束身口意“三业”为主,有大乘律和小乘律之分。唐代居住终南山的道宣律师所创立的律宗,称为“南山宗”。南山宗所立,是依《涅槃》、《法华》等经义而释通小乘律,建立圆宗戒体的。它虽属小乘,而实通大乘。律是出家人所应学的;对于在家人,也说有“五戒”、“八戒”等修持法。这一宗盛于唐,北宋还有些人学习,南宋以后就失传。现在又有许多人在学习,将来能再兴盛也未可知。
(二)俱舍宗。它是依《俱舍论》而建立的。分析各种名相,非常精细,可以说是小乘“相宗”。它虽属小乘,但研究大乘相宗,要以它为入手,就是要学它宗,也宜以它为根底。切不可因其属小乘而轻视。这宗兴起于南朝陈时,盛行于唐,以后渐衰。
(三)成实宗。它是依《成实论》而建立的,也属小乘。它开始于姚秦时,至唐渐衰。所说“我空”、“法空”的道理,虽然是小乘的,但与大乘“空宗”是有相通的。
(四)三论宗。是依《中论》、《百论》、《十二门论》而建立的,同时依据《大般若经》。自此以下七宗,不限于修持自度,志在度世,超世间而又适应世间,所以都属大乘宗派。这一宗由姚秦时的鸠摩罗什提倡,是讲般若真空的道理,以破小乘和外道,亦名“空宗”和“性宗”。唐时经吉藏法师阐扬,学者亦众,以后渐衰。
(五)慈恩宗。亦名“唯识宗”和“法相宗”。依《解深密经》、《瑜伽师地论》,由唐代玄奘法师编译《成唯识论》、他的弟子窥基(常住长安大慈恩寺,称慈恩大师)著《成唯识论述记》而建立起来的。它讲大乘“万法唯识”之理,最为精密。唐时甚盛,以后即衰,并且有的唐人撰述失传。到最后三十年来,失传古籍,从海外请来,学者又多,重呈兴盛状况。关于这一宗,我认为是很重要的,无论学哪一宗,都要以它为根底。切勿因怕分析名相繁难而不去学习它。
(六)天台宗。这一宗是陈隋间居天台山的智者(智顗)大师所建立的。它依《法华经》而立,又称“法华宗”。讲“一心三观(空假中)”、“三谛(真俗中)圆融”等道理。此宗再经唐代湛然法师的宏扬,一直盛行不衰,到现在还有许多人在学习。
(七)贤首宗。依《华严经》而立,也称“华严宗”。它是唐代贤首大师(法藏)、清凉大师(澄观)等所宏扬、建立的。说“四法界”、“十玄门”等教理,广大圆融,称为“圆教”。这一宗在唐时甚盛,以后就衰。现在研究这一宗的人也少,很可惜。希望以后能多多地有人学习。
(八)禅宗。梁武帝时由达摩法师从印度传入。到唐五祖弘忍以后,分为南(慧能所传)、北(神秀所传)两宗;南宗独盛,以下再分许多小宗。此宗主修禅悟,不立文字,不拘常途教义,合于利根上智人学习,中下根的人常学不好,称为“教外别传”。唐宋时很盛,现在有点衰败的样子。
(九)密宗。这一宗所依《大日经》、《金刚顶经》等,到唐朝才传入,所以也建立于唐朝,唐末即衰。唐时由日本僧人空海传入日本,依“秘密真言”立教,称“真言宗”,世号“东密”。以后印度密教和我国密宗,传入西藏,又发展成为“藏密”。我国内地密宗衰微时,“东密”、“藏密”转盛。
(十)净土宗。依《无量寿经》、《阿弥陀经》等建立。东晋慧远法师为初祖,唐代善导法师为创立人。慧远法师在庐山东林寺建“莲社”,此宗又称为“莲宗”。它劝导众生信奉念佛法门,发愿往生西方净土,修持的方法简易。可以说是三根普被,无论利根上智或下根,都可以学习而得到利益的。在这末法时代,可以说是最合一般众生根器的法门,所以自晋唐至今,久盛不衰。
以上各宗,虽阐发的内容与程度的深浅有种种的不同,但都与佛法相契合,应当流传。后人可以就性之所近,选择学习,都有利益。这譬如药店里所卖的药,种类不同,都可以治病一样。人们可以因病选药而服,但服此药,不可嫌弃它药,因为它病和他人可以服用。所以学习某宗的人,不可以轻视它宗,更不能毁谤它宗。学习一宗,便毁谤它宗,不希望其流传,这是很错误的偏见,应该防止。
今天我到这里,看到贵校规模很大,诸位听讲很专心,非常欢喜!但讲得简略、粗浅,又很惭愧!如有错误,请各位指正、原谅。
(陈祥耀记录)
记录者附记
陈祥耀,1998年9月15日整理毕阕记,原载于《福建佛教》1998年第3期
弘一法师于1938年春应泉州梅石书院(时办昭昧国学讲习所,后改中学)师生之请,到院中讲《佛教的源流及宗派》。院中教师叫我在法师讲台旁的课桌上作记录。我只记得讲时是一个下着细雨的星期天上午,不记得具体月日。弘一法师《致高文显居士信》(见《弘一大师全集》第十卷299页)说是阴历二月二十六日。那天听讲的是自由参加,不是全体师生,到场有一百多人,地点是图书楼大厅。自始至终,听讲者都非常专心肃穆。我那时虽喜读《海潮音》杂志与丛刊中的太虚法师等人的文章,但对佛教经籍,接触极少。怕对所讲内容有的不懂,对法师的话有的听不清楚,记录会有错误,便把记录草稿,送请传如和尚校阅。高文显先生与传如过从甚密,从传如处把我所记草稿的大意,自己行文用钢笔把它草抄起来。高先生的佛学修养深得多,草抄时已有所更动,后来又用毛笔稍作修改。我的草稿,经传如看后,再经我的整理抄正,送呈弘一法师审阅。法师用朱笔细字修改,把讲时重复提示及我文中的繁冗、疏漏处,加以删补,大约把原稿的字数减去四分之一。法师的亲改稿,我很宝重,想影印出版,一直得不到适当机会;不料“文革”中竟毁于泉州家中。我以为天地间已无此稿了;又不料去年王尔康同志从高文显先生家中发现草抄稿,复印一份给我,真是大喜过望!今据高先生抄稿,再努力追忆我送呈的誊清稿和法师改正后一些不同内容,增减整理以成此稿,求其较能接近法师改正后的样子。法师以修持“律宗”著名;又弘扬“净土”,肆力“华严”,这是人们较有知悉的。他这次的演讲,阐扬大乘而不轻小乘;对“南山律宗”的概括别有很精辟的见解;对“法相宗”的评价很高,对“俱舍宗”也很重视;这可能是人们所少知悉的。他讲各宗的内容很简要,着重从启示修习的角度讲,与一般《佛学史》、《哲学史》所讲的内容与角度有不同,体现他对佛学的独到修养心得和对各宗的普遍敬重的心情。这都是很可贵的。感于内容可贵,而外间虽久已流传法师有此讲题却看不到所讲内容为憾,我就大胆交付刊布。但高先生的草抄和我此次的整理,都未能得到弘一法师的审阅;高先生亦已逝世,无从请教,此稿应该算是高先生和我两人合作的记录,但最后经我手,如有错误,一切是由我而生,与法师所讲原意和高先生的抄录无涉。法师的演讲,距今恰恰六十周年,他的圆寂,距今已五十六周年;而我也由一个十七岁的学生,变成七十七岁的老人。历时甚长,世事多变,我的记忆也多忘,这次的整理,心情的惶恐与感慨,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