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昭日月,笔挟风霜——华侨共产党员家庭的革命英烈郑家玄校友
郑家玄,乳名纯钩,曾名王芸生、海秋、山猗。晋江安海镇人。1931年至1933年就读于泉州昭昧国学专修学校,泉州一中校友,泉州革命英烈。
民国5年 (1916)11月11日 (农历十月十六日)郑家玄出生于晋江县安海镇十九间郑厝。
安海枋皮巷十九间郑厝番仔楼,俗称照伯番仔楼,是闽南地下党活动基地,也是中共泉州中心县委干部扩大会议旧址。郑厝一家被称作“共产党员之家”,有16人加入中国共产党,其中有15人在革命战争年代加入中共地下党。在这个大家庭中,旅菲华侨郑士美是位华侨革命前辈,曾任菲共怡朗地委委员兼组织部长、怡朗华侨抗日救亡协会执行委员、马尼拉《侨商公报》经理。他团结菲律宾各界进步人士和爱国华侨支援祖国抗战。菲律宾沦陷后,他就地投入抗战,深受菲岛人民和华侨的爱戴。他从菲律宾寄回革命书籍供子侄们阅读。在他的影响下,郑氏一家逐渐走上革命道路,其中家族成员有郑士美堂弟郑家玄、郑星辉;侄儿郑种植、侄媳吴碧玉;女儿郑秀宝、郑秀凤;侄女郑秀治、郑秀惠;女婿施能鹤、朱义斌;侄婿颜嘉祥、刘基固等。
郑家玄的父亲郑澄波,店员,善良正直,母亲林迎花,家庭妇女。兄弟姐妹6人,家玄居第三。
家玄自幼嗜书好学。民国11年,进安海养正小学读书,20年由养正中学初中毕业考入泉州昭昧国学专修学校。在校阅读大量进步书刊,如《生活周刊》、《世界知识》、《读书生活》等,开始创作鞭挞黑暗社会的文艺作品。
民国22年,昭昧国专毕业后,先后在永宁岑兜银江、金井塘东、南安丰州、安海海东、铸美等小学任教。他物色和培养一批又一批学生投身革命,许多人后来成为革命队伍的骨干,被誉为“好老师”。
民国32年春,家玄经中共党员许集美、黄竹禄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翌年4月,成立中共晋江安海区委会,家玄任区委书记。
民国34年4月,家玄被选举为中共晋江县工委书记。时国民党军警在晋江一带大肆搜捕共产党,斗争环境非常恶劣。家玄不顾肺病在身,深入广大农村,宣传发动群众,发展扩大组织,在他的努力下,沿海侨区增建不少工作据点。
是年6月,“科任事件”后,兴泉永剿匪司令部立派军警赶到安海搜捕地下党员。时家玄接到内线消息,立即组织人员分头通知有关同志火速转移,自己则最后离开安海。
民国35年春夏之交,中共泉州中心县委书记侯如海错误地组织“五·一”武装筹款行动,损失一批政治和军事骨干。白色恐怖笼罩晋江城乡。家玄为鼓舞士气,向党员干部教唱《黎明曲》:“……我们既为反抗而来到人间,哪怕什么流血牺牲?黑暗的气氖终于会消散,严冬过去就是春天。”是年10月,兼任中心县委委员。
民国36年5月,中共泉州中心县委组织群众武装,举行“安海暴动”,家玄积极参与策划。事后,家玄任泉州中心县委留守工作团负责人。在他主持留守工作期间,继续发展组织,相继建立杆东、塘东、英墩3个党支部。又以晋南惠同安5县壮丁大同盟的名义,发表宣言,发动群众开展“反征兵、反征粮、反征税”的斗争。
是年10月,家玄代表中心县委到南安新游击区检查工作。11月7日,留宿金淘埔袱岭 (今幸福岭)岭后温厚小学。由于混入党内的特务分子陈云镇、内奸颜华恭告密,被南安县国民党特务逮捕。初被关押在南安县监狱,后转莆田省保安一团团部,又转安海警察所、晋江县监狱,民国37年7月押回莆田。
在狱中,家玄坚贞不屈。一再安慰前来探监的母亲“好好保重自己,不要介怀”。又捎信给他爱人兼战友王经贤,劝慰“别挂念狱中生活,如果牺牲了,不要悲伤,要更好地工作下去”。
民国37年7月12日,家玄和同难战友黄竹禄被押赴刑场,秘密枪杀。临刑前,高唱《黎明曲》,毫不畏惧,视死如归。
(来源:《晋江市志<1993年版>》)
郑家玄烈士诗文作品
祭淞沪抗日阵亡将士文
烈火熊熊 阴霾迷濛 中华不幸 暴寇猖狂 夺我东省 侵我南疆 惨痛未复 野心不忘 毒日曷丧 与汝偕亡 赖我忠勇将士 从容敌忾 慷慨同仇 搴旗斩将 声震全球 争我族之光荣 雪往昔之耻羞 奠我疆于磐石 补已缺之金瓯 当此时也 莫不奋臂怒目 切齿抉眸 置生死于不顾 惟公理人道之是求 机声兮轧轧 鬼声兮啾啾 吊春申之战血兮 哀杜老之江头 灵兮有知 怳惝下兮椒邱
读胡铨《上高宗封事》
胡铨《上高宗封事》是忠臣之血迹,是视死如归之仁人君子之泪痕,呜呼痛哉!以君主权制压抑之下,乱臣贼子操权作恶之时,毅然剖肝沥心,直言不忌,忠其君而忘其身,炳炳琅琅,实为万古不可磨灭之文字也。呜呼!乱臣贼子甘为牛马而掩面事仇,内则蛊惑其君,外则狐媚于敌,一朝得逞,冀达其功名之求,于是贼民脂以肥己,竭民力以利身,国家胡得而不乱,而政治奚自而精哉?夫国事当千钧一发之际,治国者宜如何尝胆卧薪奋发图强,而乃高谈太平,沉酣于游宴,萎靡以图存,坐视人民之受虎狼摧残,而使其困于天无宁日,朝不保夕,其心术尚可问耶?胡铨此疏,气昭日月,笔挟风霜,真足以褫乱臣贼子之魄矣!后人谓有宋一朝奏议第一,信然。
赋税愈重而国用愈乏将何策救之论
呜呼,我国财政之破产可为极矣,国用日乏则不得不重征于人民,然我民焉有此种义务哉?今试号于众,曰重征者所以兴建设事业使行强国富民之政策,俾民各安其生乐其业,外不受列强侵略,内无匪盗之患。如是则饮鸩止渴,吾民亦安敢不忍受哉!然观近年来之政治,外侮凭陵、匪盗猖狂、水旱频仍、生民涂炭,而征我民重税之政府一若不闻。我民以血汗换来之金钱,无异为外夷强盗所攫夺,今又形成经济破产之局,而建设事业一无所见,如是而欲求国家财政之巩固,不其难哉!且政府对于征税以为来路太易,任意挥霍,往往为不正当之消耗,其下者又巧藉征收名目,极其搜括之能事,于是吾民之困极矣!今日惟从俭节二字为本,而实行振兴实业,实业既兴,则国家免重征之苛,人民无困乏之虞,吾国前途庶有冀乎!
家 书
哥:
“何处是乐土?”这永远是个问题。在生活鞭策之下,我们要没有止息地奔劳,在智慧与财富被垄断的今日,我们的生命显见得非常不值钱,社会上寄生阶层生活得荒淫无耻恰与我们成了个对照。我很了解你,你的愤懑并不是仅基于个人物资生活的不满,而是对这种剥削之不平与反抗。
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以及几位同情我们的朋友都主张立刻不留情地摆脱它,对某些个人负责只是过去的封建的道德,某些个人的“恩情”也用不着挂怀,何况这“恩情”又是建筑在“剥削”之上的哩!
然而事情或者未能如此简单,你对这“恩情的剥削”或者难于摆脱而必须容忍,如果脱离成为不可能,那你就得利用一切可能以保持自身的健康与自由,别把自身利益作为剥削者的牺牲。
在这么样的场合,我们脆弱的心最容易受激动,我们不能抑制对现状的愤慨,我们不能遏止对寄生阶层的憎恨——但我们别让情感摧毁了我们的身心,且让我们把仇恨的种子深埋。……
小 史
……
7岁入学,学校生活除了使我得到一些集体生活认识(是一些“好国民”应具有的生活认识)以外,没有供给我更有意义的东西。教师们给予我的教育并不能多于自同学间学得的,而就整个学校生活过程中学习得来的说,可以说不会比从和我生活在一起的哥哥那边得来的多。哥哥从他自己生活、学习经验与心得中提取丰富的资料教育我。他最了解我,除了帮助我的身心之发展外,还给予我的脆弱的心灵以极大的鼓舞。他的心理是积极、健全的,生活态度是严肃进取的。他对我的影响胜过任何关系密切的师友,但我还没有能接受了他完整的全部东西。
对于我人格的形成有极大作用的除哥哥之外便是母亲,她的酸辛的经历与道地的封建道德观念对我影响非常之深。虽说她的教育比淡然于世情的父亲更富积极性,但她的教育是有严重病态的,每当她家庭操作之余,带着疲惫的身体在微弱的灯光下干着一些零碎手工,想藉此以得到一些收入补助家费的时候,她便向我缕述她灰色的生命中的种种。……
……
当全世界资本主义因经济恐慌的袭击而部分转向法西斯,反动的政治思潮湿润着整个世界的时候,进步的革命势力也正领导着全世界人民大众坚决地英勇地进行着惨烈的斗争。在中国,法西斯正被移植过来,反动的国民党进行着空前大屠杀(在福建,这种屠杀正在闽西大规模进行),中国人民大众处在极凄惨的境地,反帝、反法西斯的双重任务落在他们肩上。这是我所不能不关心的现实——由于哥哥的教育,我生活上接触着现实的边缘,更由于现实的教育,更使我不能对现实再事淡漠。福建“人民政府”的产生以至瓦解,使我特别关心现实生活中的政治问题。
这时,我已结束我的学生生活,走到更广大的社会来。
我之了解现实生活、政治问题是非常皮毛肤浅的,甚至在此后的十来年间我仍旧保持着这种认识的皮毛,而且,我的政治认识并不能和实际生活配合起来。有一个朋友,当时听说是“共产党”泉州负责人的,在“闽变”期间寄给我两本“生产革命运动丛书”,我竟一看不看地把它搁了好久。后来在某次将离家之前把它塞在壁眼石隙中,“不知其所终”。一个时期日常生活是在一无所事、一无所虑的情况中过,一种优游岁月的生活消耗去整年的时光。失了业,躲回家里来。有好有歹,让环境安排。这是1933年至1935年。
从来,我的生活便是环境安排好的,我只有“听便”,吃听便,穿听便,教育听便,职业听便。16岁时出门,父亲不放心一切,每行一定要亲自伴送,每事必亲为代劳,直至18岁,我在距家乡70里外的一个地方当教员时,他也要亲自前往视察一番。任何事,我都不必自己去干,也不敢自己去干,不能创造有利于自己的生活条件,一味依靠因循。
这时生活的相当优裕舒适是因为父亲的经济情况较前优越的缘故。但这种情况不能怎么样持久,一二年后父亲失了业。我不能再躲在家里做迷梦、优游终日了。我要被迫着分担家庭生活费,我得自己寻求出路。……
我决意在新环境的考验中锻炼自己。斗争精神、斗争意志的提高是目前个人学习生活的中心,当然这是不能脱离革命斗争认识提高工作的,尤其不能脱离斗争实践的。
从一个脆弱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蜕化成为一个无产阶级斗士,我感到是一种艰苦的斗争。我耻于自身的一切,但我对于将来并不失望,我没有任何非分的奢望。(现实的条件决定我的一切)但我也不再自暴自弃(主观的努力是可以克服客观条件之限制的),我决心在斗争生活中改造自身。
一位同志说:“我们无法要求一下马上成为一个十全十美的人,只有在不断斗争中让他一天天走向完满理想的境域。”另一个同志说:“今后我们只有不顾一切地‘犁头破额’地往前进,一分气力干一分事,直到斗争任务完成之日为止。”我觉得说得很正确,这些意见至少对于一个从败落、退化、狭隘的小资产阶级生活圈子里跑岀来对于斗争的新鲜气氛还呼吸得不很习惯的我显得有某种教育意义的。
对于组织,我没有任何要求,我只有希望组织交给我适合我所具有的条件的工作,任何种都好,但如组织需要,我也将接受组织任何工作分配,还有,我要求组织更深入的教育。
1945.11.12黄昏
(注:《小史》全文近2万字,写在20厘米×15厘米的毛边纸上,这是其中的3张。)
此曲作于1942年